第32章半夏小說首發

半夜十一點，冷風蕭蕭，街上的人們不是忙著放假就是忙著過節。

項時欽撓破頭都想不到哪裏會有蛋糕店開門，但看一眼旁邊的大佬，想說的話又重新咽回肚子裏了。

算了，反正閑著也沒覺睡，就跟著折騰唄。

經過不算漫長的一段車程，邁巴赫最後在一間裝潢明顯高檔的西餐廳前停下來。

門童恭恭敬敬地過來打開門。

一個胸牌上寫著“經理”的苦瓜臉走過來，一邊拿手帕擦著汗一邊很是惶恐地對常易天說：“接到您的電話後，已經把後廚的所有員工都緊急召回來趕工了。但因為烤箱需要預熱，所以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完成蛋糕，真的很抱歉。”

他也是在一臉茫然的狀態下被從家裏叫出來，一路火急火燎地往這裏趕，連西裝領帶都忘了拿，跟逃荒也差不多了。

常易天不悅地皺眉：“讓他們再快點。要是過了午夜才能做好，那你明天也不用來上班了。”

一聽這話，苦瓜臉整個人瞬間像是被閃電轟到一樣木了，表情更悲苦了，欲哭無淚地應：“是是是，我現在就再去催一下他們，請稍等，真的很快就能好。”

項時欽不禁側目，看了看面色如常的常易天。他相信如果要評選最不受歡迎甲方，自己身邊這大哥肯定榜上有名，說不定還高踞榜首。

常易天註意到他的視線，問：“看什麽？”

看你壓榨打工人。

項時欽：“這間餐廳是你開的？”

“差不多。”常易天漫不經心地應。

深夜，只為兩位客人而開的餐廳寂靜得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可以聽見。

過道上，訓練有素的服務員們排成一排，都屏息凝神，畢恭畢敬地請兩人吩咐。

第一次被那麽多人圍觀，項時欽渾身不自在，“我現在沒什麽要的，你們去忙自己的事吧，等真有需要我會說。”

服務員們站著不動，只覷著大老板的臉色。

“做點解酒的羅宋湯過來，”常易天不耐地揮手，說，“你們都散了。”

正當項時欽被又酸又辣的羅宋湯嗆得咳嗽不已之時，服務員們從廚房裏推出來一輛餐車，上面放著一個咖啡栗子蛋糕。

雖然是倉促趕工的作品，但蛋糕上的裱花一點都不含糊，朵朵精致，圍攏在一起，如一捧別出心裁的玫瑰花球。

一刀下去，甜蜜的焦糖栗子醬從松軟的蛋糕胚中間流淌出來，泛著誘人甜香，光看著都令人食指大動。

常易天明顯不喜歡吃甜食，一口沒動，光看著項時欽吃。

項時欽咬下一小口蛋糕，先是醇厚的栗子香氣在口腔內炸開，隨後咖啡泛苦，在舌尖久久回甘。

項時欽咀嚼著，莫名笑了，抹了抹眼角。原來貴的奶油也沒多特別，白期待那麽久。

“在床上的時候，你是怎麽意識到我不是李暮商的？”常易天問。

明明醉得連伸出舌頭接吻都困難，怎麽還能在關鍵時刻推開他？

項時欽不敢置信地擡頭，完全想不通他的腦回路。認真的嗎，現在已經超前流行到能在吃宵夜的時候談論這種事情了？

“……呃，”頂著灼灼目光，項時欽無比艱難地說，“你心口上有一道傷疤，他是沒有的……”

常易天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。

為避免他再問出更多更逆天的問題，項時欽很僵硬地試圖轉移話題：“那傷是怎麽弄到的？”

“你覺得呢？”

項時欽窘了，暗罵自己缺心眼。那明顯是刀傷，還正好橫在那麽要命的地方，哪是普通人能有的，隨便問不是找削嗎。

常易天見項時欽發窘，也不逗他了，抓過項時欽的手腕，讓他摸上自己的心口。

喑啞的聲音說著：“摸到了吧，這裏。”

一種只有真正見過血的人才能有的肅殺氣息近在咫尺，在耳邊縈繞。

項時欽膽戰心驚地聽著，一寸寸撫過那暗色傷疤，好像已經觸摸到那黏膩的腥紅，流了滿手，紅得刺目，心臟砰砰跳。

“要是那一刀再往右偏一公分，我當時就死在救護車上了。”

項時欽想抽手，卻被按住，陰鷙的鷹眸註視著他。

常易天問：“害怕嗎？”

項時欽的眼睫毛顫了顫，不知道能說些什麽。

平心而論，他是怕的，常易天就像是一個無法預測的定時炸彈，光是兩個人這麽面對面坐著他都已經精神緊繃。

“別怕我，”常易天按住項時欽後頸，第一次語氣和緩地說，“只要你不做什麽蠢事，我不會無緣無故對你動手。”

說這話時，他眉宇舒展開來，不覆那種冷戾的邪氣，好像真的是單純在商量。

常易天不是什麽道德標兵，事實上，這種對待項時欽的方式已經是他最大程度的溫和。

項時欽抿了抿唇，說：“其實……”

“你身邊也不是沒有人，我看那女生挺好的，人家一晚上給你又夾菜又這的那的……”

他試圖委婉地提醒常易天這樣“吃著碗裏，看著鍋裏”的做法很不道德，而且他自己也不願意。

但話只說到一半，項時欽就說不下去了，因為常易天正用戲謔的眼神看著他。

“小子，你很在意蘇媚？”

常易天：“只不過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交情，朋友而已，在這之上什麽也不會有。”

項時欽沒忍住問了為什麽。

“理由很簡單，因為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。”常易天揩去沾在項時欽嘴角的奶油，微瞇起眼，很流氓的做派，邪肆得不可一世。

啪啦——

項時欽一震，落地玻璃外一瞬間煙花齊發，卡著零點的時刻在夜空中綻放成絢爛花火，火光照亮了整座城市，也映亮了餐廳中的兩人。

光影交映中，項時欽聽見常易天說：“我喜歡性感又有脾氣的，你就挺適合。”

項時欽笑笑，卻不當一回事。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剛好適合啊，無非見色起意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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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第二次大吵一架、項時欽妥協以來，無波瀾的平靜一直維持了大半個月，在這期間項時欽還是跟李暮商保持著交往關系，除了項時欽喝醉酒的次數越來越多之外，一切安好。

早上七點，項時欽準時準點醒了，跟往常一樣，腰間傳來熟悉的重量感，沈沈壓著。

項時欽盡量輕地挪開了擱在自己腰上的手臂，輕手輕腳下了床去洗漱。

嘩嘩水聲中，項時欽洗凈了臉，看見鏡子裏映出另外一個人。

俊美高大的男人靠在門邊，問：“起這麽早，今天你又要去送雇主的小孩上學？”

他上身赤|裸著，仍舊未消的暧昧痕跡星星點點布在後背。

項時欽低下頭，避開了眼神接觸，低聲道：“抱歉，我沒想要吵醒你的。”

他說：“我很快就會走，你繼續睡吧。”

李暮商蹙起眉，沒出聲。

項時欽看見了他的表情，心情也隨之沈落下去。

他最近好像道歉得有點頻繁了，弄得像是在故意懲罰李暮商似的，這真不好，畢竟人家雖然說了狠話，但真沒怎麽虧待過他，反倒是他自己擅自招惹了人又擅自要離開。

恨的反義詞是愛，如果自己已經決定不愛李暮商，那就不應該這樣充滿怒氣又尖銳地對待他。

為了緩和氣氛，項時欽主動說：“以後我再喝醉酒你就放著我別管了，省得又吐你一身，又臟又難聞，白糟蹋了那麽好的衣服。”

但這話並沒有起作用，只是令李暮商的表情更難看了。

他見過母親被精神壓力壓得瀕臨崩潰的模樣，即使笑著也像是在流淚，用酒精麻痹自己，日夜在無聲地歇斯底裏，一觸即潰。

而現在的項時欽跟那時候的她表現得如出一轍。

李暮商：“項時欽，要不你就別去上班了，在家裏休息一段時間，反正工作什麽時候再找都可以。”

李暮商已經決定要找醫生給項時欽看了。

“怎麽，你要包養我？那我現在應該改口叫你金主爸爸了嗎？”

項時欽用開玩笑的口吻問：“還是說你希望把我關在這裏？不過其實也沒差，反正也不過是這樣的事，不管是什麽你都能說了算。”

“可是我沒再做錯什麽，你突然這樣就有點過分了，不太好啊。”

項時欽沒看李暮商，只一昧絮絮地說著：“如果是因為我早起吵到了你，所以你嫌煩的話，那我不再留在這裏過夜，做完就走總可以了吧，或者……”

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表現有多麽神經質、應激，像個自說自話的瘋子。

眼見項時欽有失控的傾向，李暮商不得不讓他停下，“我不提這個話題了，也不關你，你別緊張。”

項時欽忽地住了口，像才反應過來似地對他笑了笑，很是淺淡。

“抱歉。”他又道了一次歉。

項時欽繞過李暮商，離開了李家。

他在想：現在已經有點晚了，希望關秋靈不至於等得太不耐煩，不然生起氣來真不太好哄，還有常易天說今天有什麽宴會要他跟著去，想想都頭疼，真希望不會出什麽意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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